当我回想起它时,已是20多天后了。春已缓缓归,枝头新绿,四围却是冷寂萧索,令人感到陌生。曾经的习以为常,有时也会变得遥不可及,甚至是奢望。然而,当时只道是寻常。
一
年前,虽是腊月,天气却温暖得像阳春三月。暖日融融,给即将到来的春节增添了不少热闹气氛。
好天气,也灿烂了心情。趁着节前的一点点闲暇,若淑约我们几个老铁到她茶室去泡茶。所谓“茶室” ,其实就是普通的居家套房,谈不上什么雅洁精致,但每次来这里,就像回家一样,可以无拘无束,更没有繁文编节。
若淑是一个铁杆普洱茶发烧友。从上世纪90年代末开始,她就试着收点藏点普洱茶,还拜了师。那时,茶市可是铁观音的“天下" ,玩普洱的人算是另类了吧。她半玩半卖, 20多年下来, "藏品”也额为可观,有些还是"现象级"的。
她打趣说,除了留些给女儿作嫁妆和养老,剩下的就慢慢喝掉。
所以,只要她一约茶,我们的好奇心总是会被吊得足足的--在我们眼里,她的茶室是一个迷你版的普洱茶"大观园。”
二
刚坐下,彼此寒暄了几句,我们就心照不宣地望着茶柜。
“今天要不喝个02年的大叶青饼吧。”茗淑心领神会地笑了笑。一出手就是18年陈的“中期茶” ,果真是老铁啊!
打开籍叶厚实的包裹,就能感觉到一阵清香。这种香气,茶与窘叶交织,很纯净,毫无仓味。
茶饼的棉纸平整如新,赫然印着深蓝色的“八中茶”(“中茶”的LOGO) ,原来是中茶云南分公司的大蓝印。坊间多称其为“鬼蓝印” ,大概因为这一色调的蓝,看起来比较深沉冷峻的缘故吧。
对于许多普润茶“茶小白”来说,和“号级茶”一样,“印级茶”扑朔迷离,有着说不完的故事,充满了传奇色彩。
“印级茶” ,全称叫印级圆茶,是上世纪50年代至80年代的七子饼茶产品,因包装纸上不同颜色的“中茶"商标而得名,有红、蓝(绿)、黄之分,再加上时间这一维度,就更加"深不可测了。印级茶,一直被普洱茶爱好者们视作隋珠和璧,其量少价高,决定了市面上充斥着海量的仿品与赝品,让涉茶未深的痴迷者投资者们为此交了不少“学费”。
于是,鉴定印级茶的真伪,就像鉴宝,除了鉴评外形和内质,有的茶友还从印刷字体、色差、包装纸质、包装方式等细节来细细分辨考据,愣是把茶玩成了"考古" !
三
尽管鱼龙混杂,但“印级茶”依然是经得起岁月考验的经典之作,更多是一种怀旧的情愫。这种浓厚的情愫,加之“谜”露的笼罩,就算“陷阱”重重,发烧友们对其依然爱之弥笃。 2002大蓝印大致算得上老"瓶"装新"酒"了吧。
包装纸下,是一片周正轻泛光泽的茶饼。饼面上,被压缩的茶条,紧结匀整,深绿银灰浅黑褐相间,深绿是晒青茶的本色,银灰是细密肥壮的芽毫,有些还带着嫩梗,显得顾长,透着乔木大叶种的清鲜,陈味似有若无,几乎觉察不到。
"这是存了18年的茶? "我们深表怀疑操刀撬饼,煮水以待。
四
其实,不光是我们,就连若淑她自己起初有同样的疑问,直到在茶汤里遇见它被它的真纯所感动,才知道好茶从不会骗人。
三四人品饮,约300毫升的朱泥壶,投茶量刚好把壶底铺满。沸水缓注,润茶亦润壶。
壶中,枯稿的芽叶,遇水重生。
水蒸气带出温热的茶香,纯净略有清甜,高雅似幽兰初绽。金黄剔透的茶汤,光影浮动,就像阳光在流淌。
汤色很容易使人联想到蜜及其甜润的质感。轻抿一口,淡中带甜,似乎与口舌融为一体。入喉爽滑,泛起丝丝清甜。
又接连品试了两道,汤感总是保持着不愠不火。刚入口,会稍有些苦涩感,但须臾就回甜生津,苦与甜,涩与润,很快就达到了平衡。含在嘴里,柔和细腻,慢慢咽下,清冽柔顺,如饮山泉。这样的味蕾体验,愈发加重我们的疑窦了: 十八年就仅仅是如此“不痛不*"的转化?
五
“收(买)茶或藏茶,新茶或老茶,干净是衡量茶质的第一把标尺。”若淑说。纯净,是自然赋予茶的本来面目,而加工乃至仓储则是人与自然的亲密合作。做茶也好,藏茶也好,茶永远都是主角,人所发挥的作用是配合,因而人同茶之间要保持着一种类似于商量的态度,因势利导。
在“山头茶” “纯料茶”概念出炉之前,诸如“中茶”这样数一数二的老牌"大厂” ,原料收购有等级之分,并无小产区之分,或者说小产区之间的界限不明显。
压制大蓝印的原料,采自勐海茶区。也许,详致的“山头”信息并不显著,但地域与品种共同塑造的个性却是忠
实地呈现在内质上。
从第五道开始,香气中的蜜甜渐浓,绵长且持久,挤兑去了先前的陈味。清澈透亮的茶汤,鲜活有力,在口中表现地很“立体" ,层次感鲜明。
香气久长、滋味丰厚,是生长在云贵高原上乔木大叶种茶树的共性,也是“中生代”普洱茶应有之质。
六
无疑,大叶种茶树是天生丽质的。
在它身上,茶多酚、咖啡碱等构成滋味的有效成分比中、小叶种茶树要来得多,而且独树一帜的产地环境,如地形地貌、气候、土质、微生物、植被等因素,携手孕育了它的香气特质。
行走在云南勐海的茶山,尤其是名山名寨,不论是古树茶大树茶,还是台地茶,大多生长在古木参天的热带雨林里。这些草木,相携守望,共生共荣,成就彼此。
于是,我们在品啜大叶茶时,总能在杯盏方寸间呼吸到雨林的潮润氤氯,感受到膝蔓盘错、落叶覆盖的原始粗了。
它在阳光下芽短芽长,在阳光里酝酿淳朴宽厚的的味,又在时间里被重新定义。
七
十八年的陈期,于其它茶类来说,足以醇化出如老酒般的浓。然而,它似乎被时间遗忘了,竟"年轻”得还保留着当年的青涩。
“它是存放在干仓里的,自入仓起就没有启封过。”若淑说。
普洱茶圈流行“无仓不成茶”之说,不论生熟茶,都有一个仓储存放及陈化的过程。“仓”是存放陈化的场所,亦可理解为仓储环境与方式。干仓,是存放在非常干燥环境中的茶。但,干燥也是相对而言的,干仓茶的转化往往会受到仓储地区气候条件的影响。
干仓茶转化慢、耗费时间长,而转化结果亦不可预计,藏家们投入的不只是时间与耐心,还有等待和期待。
"也许,再等个五六年,它就会变得更迷人些,我们再给它时间吧。”茶如知己,知己如茶。"要它懂你,你得先懂它。”
八
涩味褪尽,满是清甘爽润。舌尖齿颊,蜜香素绕徘徊。开展的芽叶,黄绿鲜亮,最是那激芽,饱随盈满,柔韧如初。
面前的茶瓯,又见澄亮的金黄。当我欲握杯再品时,视线被茶桌一角的瓶花牵引过去了。
花瓣雪白,沾着点点水珠,更觉玉洁冰清。枝叶扶疏,繁花烂漫,一朵朵,一簇簇,好不热闹。
"这是白丁香,也叫香雪柳。
它不是“芭蕉不展丁香结”的愁错,而是“香凝素质向春暗”的豁然。
香雪满枝,幽香沁人,这是姹紫她红的优雅前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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